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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母


母親的價值性的確是真實不虛、無可取代的。


母與子之間,除了義務,還有那一份不可磨滅的天性。儘管時空再怎麼挪移,任何力量都沒有辦法使它消失!



阿卷跟他的同梯好友昆蟲,正在法會現場聽著前人在講孝道。



陳大姑說:「孝是八德之首,萬善之先。『孝悌也者,其為人之本歟。』孝悌是做人的根本啊!如果根本做不好,其他的事會做好,那也是不可能的。如果我們對自己的父母都不孝順,想去進一步對別人好,要挽化人心移風易俗,這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


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父母所生、父母所養、父母所栽培造就的,父母對我們的恩實在太大了。父母好不容易將我們生了下來,由一尺三寸到六尺這麼大,慢慢的培育到我們二十歲了,這二十年的過程,非常的不容易。父母付出的精、氣、神,點點滴滴都用在我們兒女的身上。



「父母從小關心我們冷、關心我們餓,關心我們出去是否平安回來,關心我們是否學壞,一切一切操心太多了!不會走路,慢慢的帶我們;如果我們生病了,更是不惜三更半夜找醫生跑醫院,為了人父母真是太偉大了!



「父母是兩尊活菩薩,有求必應。有時候我們不求,他們也自然給我們。這一切的一切都謂之恩,和山一樣高、和海一樣深。」



阿卷他們很專心在聽。阿卷告訴自己,前人的話講得非常受用,要把前人的智慧吸收起來,以後也可以拿來鼓勵別人,至少昆蟲的心結,能懂得如何安慰他。



講到昆蟲的心結,就說來話長。



在軍中,每天下午三點過後,申請補給品的單位都紛紛離去了,阿卷便很快將補給庫的大門關起,門口掛著告示:「站內盤點時段,拒絕受理申請業務。」於是他窩在庫裡戴起耳機,開著收音機,恣意享受午後那一份靜謐、舒緩的悅情。有時候他會泡一杯咖啡,欣賞著小說,任由書中的情節將自己推到無遠弗屆的情境裡。



那一天的下午,幾乎沒有什麼單位來申請物品,他樂得早早將大門關起來。三點多的時候,他的好友蔡坤聰來敲門找他。蔡坤聰是連部參三文書,因為他的名字唸起像「昆蟲」,所以連部的弟兄平常就叫他「昆蟲」。



昆蟲向阿卷抱怨著說:「自從我父親過世後,半年多來,我那幾個兄姊就一直嚷著要分財產,我媽媽堅持說要等到我退伍之後再來談這件事。每次他們一得知我放假回家,總會不約而同的回到老家,吵著要談這件事情。我媽媽被他們煩得快要崩潰了!」



「可是,要等到退伍還有半年呢!」阿卷說。



「是啊,我真怕我媽媽沒有辦法堅持那麼久。」



「你媽媽幾歲了?」



「快七十了,我上面有三個哥哥、二個姊姊,我是排行老么。可想而知,我爸媽都很疼我的。」



「那你們家……是有什麼財產嗎?」



「哎!這事說來就話長了。我們祖先歷代都是務農的,我們家也算是個地主。到我爸爸那一代,家裡的那些田地突然都變更為建築用地的地目,不久就有建設公司來收購土地,一夕之間,我們家就成了所謂的『暴發戶』!



「我爸爸耕田務農做了大半輩子,平常就省吃儉用的,突然有這麼多的錢,他也不會花用,幾千萬的財產都存在農會裡,說是要等我們幾個兄弟都結了婚再來分。



「現在我哥哥、姊姊都已經結婚了,只有我還在當兵,也尚未結婚。沒想到我父親在半年前突然中風過世,這你是知道的,但他生前沒有對這些財產的分配做任何交代;現在他們回來,一個個要爭財產,我媽媽也為這件事情煩惱不已!」



「那你媽媽平常跟誰住?」



「她一個人住啊!我哥哥們結了婚,有了各自的家庭,都搬到都市去了;我姊姊也都嫁了,只剩下我老媽一個人住在老家裡。」



「一個人……,可以嗎?」



「我媽身體還算硬朗,自己一個人料理生活都不成問題;而且鄰居都很熟,也可以互相支援。」



「哎……!」阿卷嘆了一口氣說:「人家說:『春冰薄、人情更薄』,希望你的哥哥姊姊不要太過份的好。」



差不多一個月後,聽說昆蟲的母親生病了,向連長請了三天的假,說要去看護母親。阿卷當時內心嘀咕:會不會是因為財產的事引起的?



一個慵懶的午後,阿卷正在滿足咖啡香和金庸小說的劇情中,他調侃地說:「啊!管他什波斯灣戰爭,身為一個義務軍人,就是在當兵的兩年中盡量將義務推掉,在這個補給庫裡,就好好的享受當兵的樂趣吧!」



「叩、叩、叩」叩門的音聲響起,他好像突然從無垠的時空裡被抓回來一樣,頓時跳了起來,以為是連長來督察了!



「阿卷,是我,快開門吧!」



有氣無力的語調,聽得出來是昆蟲的聲音。阿卷看到昆蟲昏弱的眼神,以及好像是融合了沮喪、哀傷、憤怒與仇恨,那種錯綜複雜的表情,他心想:莫非是他媽媽出了什麼事?



阿卷低聲地問:「你媽媽……,還好吧?」



沒想他一聽到阿卷的問話,立刻趴在桌上痛哭起來。阿卷愣在那兒不知道要對他說些什麼?不久,昆蟲坐了起來,老淚縱橫地對阿卷說:「太過份了!實在是太過份了!」



阿卷急忙的問:「到底出了什麼事?」



昆蟲哭喪著娓娓說著:「我回去之後,我媽媽神情恍惚像失神了一樣,口中直喊著:『讓我死啦!讓我死啦!』



「隔壁的福嬸對我說:『哎唷!真是夭壽喔!你的幾個哥哥、姊姊和姊夫,好像已經事先說好,同時都到你家裡吵,叫你媽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有個交待,簡直是凶神惡霸,咬牙切般齒對你媽大叫,連我在隔壁聽得都會起雞毛皮。



「『結果,你媽被他們氣得捶胸頓足,返身就從房間拿出農會的存褶和印章,丟在眾人的面前說:『這是欠你們的,要分你們去分!』說完,就將房門大力一關,把自己關在裏面。大家翻開存褶一看,哇!三千多萬呢!有人就說:『走、走,到外面談,不要吵到母親。』大家還假意對你媽說:『阿母啊!您好好休息哦!我們不吵您啦!』



「鄰居說:『他們走之後,房子內一點聲音也沒有,你媽媽在房間內不曉得在做什麼?我跟你福叔覺得奇怪,就趕快到你媽的房間叫門,但都沒有任何回應。我叫你福叔把門撞開,一看,哎唷!真是夭壽喔!你媽竟然想上吊自殺!我們趕快制止她;但是怕她又想不開,所以只好把你叫回來,照顧你媽,免得出了什麼意外。』



「『哎!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?你父母一輩子省吃儉用,卻出了這樣的子孫……。』福嬸說完,低著頭一直搖晃。



「他們把財產都拿走了,只留下一個年邁的老母親和一間破舊的古厝給我,我真是怨嘆哪!」



法會的現場,阿卷偷偷地瞄了一下昆蟲,見他很用心在聽課,好像是在聽自己的故事一樣。



聽到前人又說:「二十年當中,我們欠父母的債多不多呢?父母在我們身上花的錢也太多了。我們吃父母的飯、穿父母的衣服、住父母的房子,父母給我教育費、醫藥費、一切的雜費,二十年多不多呢?太多了!以現在的錢來說,到大學畢業至少要三百萬以上,經濟環境好一點的可能還不止;但這只是有形的的金錢,那無形的付出,更是沒有辦法計算。



「古人說,欠恩要報恩,欠債要還錢,這是做人的基本條件,烏鴉都知道反哺,羔羊還曉得跪乳,一個禽一個獸,都知道孝;我們是人,為三才之一,為萬物之靈,如果不知道孝,不是人而不如禽獸嗎?



「通常有朋友請我們吃一頓飯,我們都會耿耿於懷,都想找機會請回來,那麼父母請我們吃了二十年,是不是也應該請回來呢?我們的父母以後老了,活到六、七十歲那個年齡,就是我們兒女報恩還債的時候了。」



聽到現在,阿卷真正在為自己聽課,他長了這麼大,今天是第一次自我反省,父母對我的重要性,那是人世間任何愛的力量,所無法取代的偉大。他開始正襟危坐,聆聽著陳大姑如清溪般的話語,流過他的心頭。



「現代孝子的定義跟古代完全相反。一般人,他的兒女說千句話,都會百聽不厭;但是他的父母一開口,便說是愛管閒事。大家應該多聽老人言,才不會吃虧在眼前。



「有的人愛護子女,總會問孩子喜歡吃什麼,很少聽說孩子會問問父母喜歡吃什麼?供養父母要趁現在,否則『子欲養而親不待』,那就是終身的遺憾了!



「有的人為孩子清理屎尿,都不會討厭忌諱,但是父母親的涕唾涎溺,卻是嫌憎不已。也不想想,自己的六尺之軀來自何處?父母親在壯年時,為了你筋骨勞敝,現在你反過頭來還嫌惡他們!



「有的人看到孩子有一點點孝行,便大加誇讚,到處宣揚;可是父母親對自己有十分的慈愛,卻忘得一乾二淨。奉勸大家要記得父母的恩情,不要說孩子孝順,孩子孝不孝順只看自己孝不孝順啊!



「有的人把奉養父母的責任推給兄弟,與兄弟爭執,可是自己養再多小孩再苦都可以獨任。孩子飢寒就問長問短,雙親凍餓則事不關己。想想父母養我們,有請誰幫忙了?」



阿卷聽得是膽戰心驚,感覺自己從來沒盡過孝道。沒想到昆蟲更激動,他捏著阿卷的大腿顫抖的說:「我是個不孝子!」阿卷看到淚水從昆蟲的臉頰滑落,昆蟲俯在自己的膝上暗自抽泣起來。



由於當時在部隊裡聽了昆蟲的遭遇,阿卷也憤怒地喃喃自語:「天底下還有這種事?天底下還有這種事?你大哥、大姊怎麼可以這樣?」可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昆蟲?畢竟三千萬對他來說簡直是個天文數字。按理說,六個子女平分三千萬的話,昆蟲起碼還可以拿到五佰萬。哇!伍佰萬對一個未出茅廬的小子而言,至少可以少奮鬥十年。昆蟲的財產無端被奪走,他的哥姊們未免也太狠了!


於是阿卷建議說:「我們不如去找輔導長來談談。」



「輔導長?找他做什麼?」



「輔仔的人生經驗豐富,也許有什麼方法教教你也不一定?」



「不要啦!這種家醜還說給輔仔聽,實在太丟人現眼了!」



「唉,你不用擔心,輔仔跟我很熟,他本身也有在修行,他一定可以給你一些建議的。」



輔導長一到就對昆蟲說:「你再詳詳細細把你的事情說一遍。」



當昆蟲說完,輔導長竟大笑說:「哈、哈,哎呀!蔡坤聰啊,我要恭喜你,哈!哈!」



他們倆個都覺得莫名其妙,阿卷有些慍怒對輔導長說:「輔仔,聽了這種事你還笑得出來,你有沒有良心啊?」



「咦?為什麼不該笑?這是喜事啊!」



「喜從何來?」阿卷開始受不了輔導長這種遊戲的心態,頗生氣地問他。



「你們莫要生氣,昆蟲啊!一個能分到老母的人,才是人間最的大福報呢!何況你又分到一間老家,這簡直是雙喜臨門、前世有修啊!」



昆蟲仍然一副不解的神情望著輔導長,阿卷更是滿頭霧水地問:「此話怎講?」



輔導長一臉老神在在的表情說:「多言無益,這樣吧!這個週末我帶你們去佛堂走一走,也許你們就會更明白了。」



「可是,這週末個我們沒有放假耶!」



「沒放假!我帶你們出去,你們倆個一起來吧!」



於是,週末的晚上,輔導長帶著他們到台南的一間佛堂,並對他們說起求道一事,還說求道者的一些規定,當時,阿卷和昆蟲並沒有異議。



當阿卷聽到講道的講師說:「道是根本、是源頭、是永恆不變的真理;道是眾生本來面目。道是生天、生地、生萬物的主宰,道就是上帝、就是 無極老中,祂是一團靈光,我們都是祂的分靈,以後我們都要回 老中的身邊……。」他稍稍望著昆蟲,看到到他神情專注地在聽講。



求了道後,阿卷並沒有任何感覺,他問昆蟲:「感覺如何?」



昆蟲說:「是啦!天上有個老母,人間也需要個老母,沒有老母哪有我們?講師說得沒有錯。」



後來,輔導長的確做到了輔導一職,不斷對昆蟲關懷與鼓勵,還跟著昆蟲到他家慰問他母親。昆蟲雖然心情平順許多,只是在言談之間仍透露著無法原諒他哥姊的頑強語氣。



在他們退伍的前夕,輔導長邀請他參加暑期法會。阿卷本來沒有什麼興趣,可是昆蟲堅持,如果阿卷不去,他不會去。



阿卷說:「那好吧!我們就一起去,反正剛退伍也沒有什麼事。」



三天的法會,改變他們一生最大的,要算是陳大姑講的「孝道」了。



阿卷跟昆蟲在「孝道」這堂課裡,都很專心地聽著前人的話語。



前人又講了很多行孝的方法和等級,尤其說行大大孝的的方法就是-「立身行道,揚名於後世,以顯父母,孝之終也。」更讓他們有著畢生難忘的醒覺。



三天的法會下來,昆蟲好像變了一個人。當他看到輔導長來接他們時,又是擁泣、又是感謝,好像遇到了救命恩人一樣。



他對輔導長說:「輔仔,這段時期如果不是你苦心的鼓舞成全,我可能會去自殺!的確,母親才是世界最大的財產!前人的孝道講得實在太感人了。」



半年之後,昆蟲一直在他彰化的老家陪著母親。據說,今天的他也已經成了道場上的講師了。



最近,他打電話給阿卷說:「我要結婚了!」



「什麼!」阿卷驚訝說:「那可真快,那可要恭喜你了!」



「謝謝,你也要加油了,我會寄喜帖給你的,你一定要來喔!我也邀請了輔仔,到時候我們可得好好聊一聊。對了,阿卷,我要告訴你一件秘密,你不要對別人說。」



「哦?不會、不會!」阿卷馬上反應出人類的好奇心態說:「快說!快說!」



昆蟲說:「我哥哥姊姊從我媽手中強行要走三千萬那一次,事實上,我媽媽早就知道一定熬不過他們的催索,竟然早在她的床下藏妥了一千萬現金,說是要為我準備的。雖然我已不在意財產的問題,也不計較我哥姊的行徑,但是實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數啊!」



阿卷聽到昆蟲這一番話,突然想到輔導長說:「一個能分到老母的人,才是人間最大福報。」可是,他好像一時無法接受昆蟲成了千萬富翁的事實,呆呆地望望著天花板,喃喃地說:「天底下還有這種事?天底下還有這種事?……。」




(卍子)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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