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作者／飄逸芬芳
如果妳從來都沒感受過幸福，那真正的幸福來臨時，妳又怎麼會知道？
小芹交往四年的男友，最近在暗示她結婚。
她男友是這樣說的：「其實，也差不多了啦，三十歲以前結一結，過兩年的頂客生活，存點錢，然後生個小孩……，」小芹起先只是微笑聽著，慢慢唇角開始有點抖，當她男友的婚姻藍圖畫到小孩最好是一男一女恰恰好時，她已經克制不了嘴角的抽動，覺得自己再忍耐下去大概要中風，終於忍耐不住，謊話脫口而出：「我肚子好痛！」
「噗，妳想挫賽喔？」男友笑了出來，交往多年的情侶就有這種好處，什麼屎阿尿的都毋須避諱。「那就去阿，沒事忍屎，等等拉在沙發上。」
她勉強一笑，逃難似的奔進廁所，速度之快，還真像屎已經滿到了「出水口」，一點破綻也沒有。她鎖上門、放下馬桶蓋，一屁股坐在上頭，立刻撥電話給我：「欸，他跟我求婚，怎麼辦？」
『靠，妳在哪？』
「在家啊！」
『在家裡求婚？』我嚇了一跳。『這也太隨便了吧，至少要訂個餐廳……。』
「唉唷，不是那麼認真的求婚拉！」小芹打斷我，把男友剛才對她說的話複述了一次，又開始鬼打牆：「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，我覺得好恐怖！」
『恐怖啥？』我還跟不上小芹的思緒，只覺得她們數年來交往順利、縱使有過爭執，也是小型風雨，我們都預測他們遲早會結婚生子，一點意外感也沒有。
「就是覺得……，就這樣嗎？現在就要下決定了嗎？」小芹開始語無倫次。「我要是點頭了，就是要跟他過一輩子耶！」
『所以呢？他也還算是個不錯的男人吧，妳們交往這麼久，不是一直很穩定？』我還跟不上小芹的思緒，只覺得她們數年來交往順利、縱使有過爭執，也是小型風雨，朋友們都預測他們遲早會結婚生子，一點意外感也沒有。『還是妳覺得他有什麼妳沒法忍受的缺點？想再看看有沒有更好的對象？』
「嚴格說也沒什麼缺點阿，我最受不了的，就是他開車喜歡聽新聞……，喂，妳笑什麼啦！」小芹聽見我的笑聲，氣得罵了句髒話。「我每次坐他的車，就覺得很煩阿，煩到寧願叫計程車耶！」
『但就是很好笑嘛！』我笑到停不下來。『這是我聽過最離譜的懼婚理由了！』
「妳怎麼不想想，萬一我嫁給他，就是要聽一輩子的車上廣播新聞耶，一輩子的車上廣播新聞，妳不覺得很恐怖？」她嘆了口氣。「想到要一輩子過著現在這樣的生活，就覺得快窒息了！我的人生，就是這樣子了嗎？」
躲在廁所和我講電話總不能躲一輩子，小芹掛掉電話，繼續去面對她人生的問題，可是，我卻突然覺得，她的最後一句話，就像一句回音，在心裡、在耳邊、不斷不斷迴盪。
人生，就這樣了嗎？
就只能，這樣了嗎？
我們都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，活過四分之一個世紀、談過幾次戀愛、換過幾回工作、失去幾個親人或朋友，對自己的能耐、對世界的樣貌，都有一定的了解。
我們知道即使每週固定買樂透，一輩子可能都不會中頭獎，我們知道即使每天敷面膜做仰臥起坐，一輩子都不會遇見王子……。
對，我們確實非常清楚明白、並且已經接受，自己就是個平平凡凡的人，只能擁有平平凡凡的生命，但，就這樣了嗎？
明明很努力阿，為什麼，就只能這樣？
「平凡就是幸福」、「人要知足才會快樂」，很多人會這樣講，佛偈似的警世名言，聽起來是一種詛咒，警告你「不要輕舉妄動」。
就像小芹，她的男友其實沒什麼大缺點可挑剔，不菸不酒不嫖不賭、有固定工作、有責任感，所以，她連告訴男友「和你在一起我覺得不夠幸福」的立場都沒有，她連不快樂，都失去了合理性。
可是，那又怎麼樣呢？她就是感覺不快樂阿！
不管這種「不快樂」的感覺，是對方造成的，還是自己的不知足、自己的挑剔造成的，不快樂就是不快樂啊，你可以騙得了別人，卻不能騙自己，你就是笑不出來、你就是感覺恐懼、你就是覺得空虛……。
如果妳想傾訴想抱怨，也許就得承受別人一句「妳不知足」的批判，最後，妳非但不快樂，還要為自己的不知足感到羞恥，人生，就是這樣嗎？
我想起慾望城市裡，凱莉因為男友艾登對她求婚而全身起疹子的劇情。
明明，她知道艾登是個好人、明明她愛著艾登，可是，她就是無法掩飾自己的不快樂。
所以她拒絕了艾登，所以她理所當然的得承受艾登那一臉「受到傷害」的表情，還有，我身邊所有曾經看過慾望城市的男性朋友，都認為凱莉是個不懂珍惜只懂要求的Bitch。
我不喜歡凱莉，一直都不喜歡她，多半時候我覺得她大驚小怪、習慣幻想、而且自以為是，只有那一刻，我認真的體會到她的感受。我身邊那麼多有伴侶的人，問他們覺得另一半怎麼樣，有七成的人會說「他是個爛人」、「他很糟糕」、「他不怎麼樣」，剩下的頂多會說「他還可以」、「他還不錯」，我從沒聽過有人直接了當的說「我不會再遇到更好的對象了」、「他就是我人生最幸福的選擇」。
幸福到底是什麼？看起來幸福，就是幸福嗎？別人的幸福，會是妳的幸福嗎？如果妳從來都沒感受過幸福，那真正的幸福來臨時，妳又怎麼會知道？
還有，如果妳現在就已經很幸福，難道妳從沒想過，還可以更幸福？即使別人會說「要知足」、即使你拼命提醒自己「要知足」，但，你真能克制心裏的不滿足？
影集給了女主角好結局。
凱莉那個「放棄艾登會不會等到下一個幸福」的問題，最後答案是「yes」。
如果等待可以換來幸福，我想我們都不介意等待，如果走過刀山闖過火海就可以得到幸福，我們都會是敢死隊。
只是，我們根本不知道幸福什麼時候會來、到底會不會來，甚至，我們壓跟不知道什麼是幸福，只知道什麼叫等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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