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要歎息,陪孩子重新飛翔
【文/李翊菱】
多年不見的老友,她一會兒雀躍地招呼我,
訴說著近況,
一會兒又滿臉愁容,一言不發。
見到兩極化的情緒,敏感的我立即表示關心。
「我兒子的女朋友一家子遠從國外來看他,
女方父母要離開時,對我說:
『你兒子真沒禮貌。』
我好難過,我該怎麼辦?
你看,那是我兒子寫的紙條,
他規定幫傭要照他的方式,
處理食物和房間等事情。」
我隨著老友的步伐走向廚房的冰箱,
果真冰箱門上貼著一張以英文書寫的字條,
算一算共二十項等待完成的事務。
口氣像極了公司的老闆全是命令。
「我做錯一件事。
我兩個孩子從小就被送到加拿大去讀書,
我為了拿大學的教師證,他們最需要母親的時候,
我卻回台灣教書。
以為把孩子交給寄宿家庭,應該不會有問題,
誰知道孩子長大後卻性格異常。」
原來孩子在寄宿家庭受到不友善的對待,
寂寞孤獨的時候,兩兄弟常抱在一起哭泣。
無法受到父母羽翼的呵護,
孩子必須假裝已經長大的樣子。
做哥哥的為了挺身保護弟弟,
時常假裝勇敢與人對抗,
其實他極度地活在恐懼裏。
因為長期心理壓抑與孤獨長大,
即使他已到了成年階段,
表現性格的行為模式也幾乎定型了。
日前我出了一本性格教養書,
因而與許多讀者結緣。
不論演講會場或媒體訪談的節目中,
一群可愛的讀者,
總是願意說出他們內心真誠的反省。
一位已有孫子的讀者,見我便深情擁抱,
並含著淚說:
「我孩子從小就被送到國外念書,我對他虧欠很多。
老師書裏所寫的、所教的,我一定每一項都要做到,
兒子失去的,我要在孫子身上補回來。」
聽了這番叫人動容的話
我的心底也感慨至深。
幾十年前,台灣正流行小留學生風潮,
給孩子最好的學習環境,
是為人父母的共同心願。但求好心切的決定,
結果必然正確嗎?
自小就愛上《泰戈爾詩集》,
裏面的詩文陪伴我度過無數個寂寞的日子。
這段時間,先後遇到兩位友人
不約而同地敘述類似的事情
,她們的煩惱無法以金錢解決,
但若再不積極尋找方法,真的只能終生歎息。
朋友的故事,像極了泰戈爾在《園丁集》裏
描繪的兩隻鳥的對話:
馴服的鳥住在籠子裏,野鳥住在森林裏。
牠們相遇的時間來臨了,這原是命中註定的。
自由之鳥高聲呼喚:
「我的愛人啊,讓我們飛向樹林吧。」
籠中之鳥悄悄低語:
「到這裏來吧,讓我們住在籠子裏吧。」
自由之鳥問說:
「在籠子裏,哪兒有展翅飛翔的空間呢?」
籠中之鳥歎息:
「唉,在天空中,我不知哪兒是棲息的地方。」
雖然台灣的教育體系叫人詬病者不少,
但生活教育、性格教育也不完全是學校能取代的。
很多人可以為自己的理由,
隨便地把照顧孩子、引導孩子成長的責任,
交給外人負責,所以對外尋求所謂「更好的環境」;
為了讓孩子找到可以創造前途,
且不錯的物質環境,學習了外國文化,
親情卻長期疏離,使孩子少了角色認同的學習。
小留學生在國外,不用苦讀、補習,自由自在,
看起來就像泰戈爾筆下的自由的森林之鳥,
但內心的枷鎖因孤獨、害怕,
讓他們早已成為某種程度的馴服之鳥。
他們的情感長期被關在心的牢籠裏,
他們的生命是矛盾的。
孩子的每個生命階段都需要一一經歷,
成長需要等待,成長無法跳躍。
我常說:「孩子在哪一階段遺漏他的人生經歷,
長大後他們會討回失去的部分。」如同我的老友,
即使孩子已到了論及婚嫁的年齡,
當他回到父母身旁時所展現的行為,
正是想討回年幼時失去的愛。
他唯一熟悉可用的表現方法,
就是以自我防衛的慣性模式,
來指使身邊所有的人。
因為從小沒人教這孩子「什麼是禮貌」。
而我在一個機緣下,與另一讀者的孩子見了面。
我握住他的手說:「媽媽一定都是愛自己孩子的,
你母親告訴我會好好帶孫子,
過去失掉的,她會全部彌補回來。」
這孩子鬆了口氣說:「那我就放心了。」
孩子回來身邊請珍惜,
因為我們此刻正擁抱著幸福。
請重新學習做父母。
想一想遺落親情的那一段日子裏,
當我們想念孩子的時候,
會告訴孩子什麼樣的甜言蜜語?
放慢生活腳步不需說教,
陪孩子重新認識他們的父母,就是你自己。
只有真愛補償,才能消弭彼此的心結。
不要歎息,讓我們陪孩子重新飛翔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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